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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凡四训 第三篇 积善之方

2023年11月24日
  第三篇 积善之方
  易曰:「积善之家,必有馀庆。」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,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,逆知其子孙必有兴者。孔子称舜之大孝,曰:「宗庙飨之,子孙保之」,皆至论也。试以往事徵之。
  杨少师荣,建宁人。世以济渡为生,久雨溪涨,横流冲毁民居,溺死者顺流而下,他舟皆捞取货物,独少师曾祖及祖,惟救人,而货物一无所取,乡人嗤其愚。逮少师父生,家渐裕,有神人化为道者,语之曰:「汝祖父有阴功,子孙当贵显,宜葬某地。」遂依其所指而窆之,即今白兔坟也。后生少师,弱冠登第,位至三公,加曾祖,祖,父,如其官。子孙贵盛,至今尚多贤者。
  鄞人杨自惩,初为县吏,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时县宰严肃,偶挞一囚,血流满前,而怒犹未息,杨跪而宽解之。宰曰:「怎奈此人越法悖理,不由人不怒。」
  自惩叩首曰:「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,如得其情,哀矜勿喜;喜且不可,而况怒乎?」宰为之霁颜。
  家甚贫,馈遗一无所取,遇囚人乏粮,常多方以济之。一日,有新囚数人待哺,家又缺米;给囚则家人无食;自顾则囚人堪悯;与其妇商之。
  妇曰:「囚从何来?」
  曰:「自杭而来。沿路忍饥,菜色可掬。」
  因撤己之米,煮粥以食囚。后生二子,长曰守陈,次曰守址,为南北吏部侍郎;长孙为刑部侍郎;次孙为四川廉宪,又俱为名臣;今楚亭,德政,亦其裔也。
  昔正统间,邓茂七倡乱于福建,士民从贼者甚众;朝廷起鄞县张都宪楷南征,以计擒贼,后委布政司谢都事,搜杀东路贼党;谢求贼中党附册籍,凡不附贼者,密授以白布小旗,约兵至日,插旗门首,戒军兵无妄杀,全活万人;后谢之子迁,中状元,为宰辅;孙丕,复中探花。
  莆田林氏,先世有老母好善,常作粉团施人,求取即与之,无倦色;一仙化为道人,每旦索食六七团。母日日与之,终三年如一日,乃知其诚也。因谓之曰:「吾食汝三年粉团,何以报汝?府后有一地,葬之,子孙官爵,有一升麻子之数。」
  其子依所点葬之,初世即有九人登第,累代簪缨甚盛,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。
  冯琢庵太史之父,为邑庠生。隆冬早起赴学,路遇一人,倒卧雪中,扪之,半僵矣。遂解己绵裘衣之,且扶归救苏。梦神告之曰:「汝救人一命,出至诚心,吾遣韩琦为汝子。」及生琢庵,遂名琦。
  台州应尚书,壮年习业于山中。夜鬼啸集,往往惊人,公不惧也;一夕闻鬼云:「某妇以夫久客不归,翁姑逼其嫁人。明夜当缢死于此,吾得代矣。」公潜卖田,得银四两。即伪作其夫之书,寄银还家;其父母见书,以手迹不类,疑之。
  既而曰:「书可假,银不可假,想儿无恙。」妇遂不嫁。其子后归,夫妇相保如初。
  公又闻鬼语曰:「我当得代,奈此秀才坏吾事。」
  旁一鬼曰:「尔何不祸之?」
  曰:「上帝以此人心好,命作阴德尚书矣,吾何得而祸之?」
  应公因此益自努励,善日加修,德日加厚;遇岁饥,辄捐谷以赈之;遇亲戚有急,辄委曲维持;遇有横逆,辄反躬自责,怡然顺受;子孙登科第者,今累累也。
  常熟徐凤竹,栻其父素富,偶遇年荒,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,又分谷以赈贫乏,夜闻鬼唱于门曰:「千不诓,万不诓;徐家秀才,做到了举人郎。」相续而呼,连夜不断。是岁,凤竹果举于乡,其父因而益积德,孳孳不怠,修桥修路,斋僧接众,凡有利益,无不尽心。后又闻鬼唱于门曰:「千不诓,万不诓;徐家举人,直做到都堂。」凤竹官终两浙巡抚。
  喜兴屠康僖公,初为刑部主事,宿狱中,细询诸囚情状,得无辜者若干人,公不自以为功,密疏其事,以白堂官。后朝审,堂官摘其语,以讯诸囚,无不服者,释冤抑十馀人。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。
  公复禀曰:「辇毂之下,尚多冤民,四海之广,兆民之众,岂无枉者?宜五年差一减刑官,核实而平反之。」
  尚书为奏,允其议。时公亦差减刑之列,梦一神告之曰:「汝命无子,今减刑之议,深合天心,上帝赐汝三子,皆衣紫腰金。」是夕夫人有娠,后生应埙,应坤,应埈,皆显官。
  嘉兴包凭,字信之,其父为池阳太守,生七子,凭最少,赘平湖袁氏,与吾父往来甚厚,博学高才,累举不第,留心二氏之学。一日东游泖湖,偶至一村寺中,见观音像,淋漓露立,即解橐中十金,授主僧,令修屋宇,僧告以功大银少,不能竣事;复取松布四疋,检箧中衣七件与之,内纻褶,系新置,其仆请已之。
  凭曰:「但得圣像无恙,吾虽裸裎何伤?」
  僧垂泪曰:「舍银及衣布,犹非难事。只此一点心,如何易得。」
  后功完,拉老父同游,宿寺中。公梦伽蓝来谢曰:「汝子当享世禄矣。」后子汴,孙柽芳,皆登第,作显官。
  嘉善支立之父,为刑房吏,有囚无辜陷重辟,意哀之,欲求其生。囚语其妻曰:「支公嘉意,愧无以报,明日延之下乡,汝以身事之,彼或肯用意,则我可生也。」其妻泣而听命。及至,妻自出劝酒,具告以夫意。支不听,卒为尽力平反之。囚出狱,夫妻登门叩谢曰:「公如此厚德,晚世所稀,今无子,吾有弱女,送为箕帚妾,此则礼之可通者。」支为备礼而纳之,生立,弱冠中魁,官至翰林孔目,立生高,高生禄,皆贡为学博。禄生大纶,登第。
  凡此十条,所行不同,同归于善而已。若复精而言之,则善有真,有假;有端,有曲;有阴,有阳;有是,有非;有偏,有正;有半,有满;有大,有小;有难,有易;皆当深辨。为善而不穷理,则自谓行持,岂知造孽,枉费苦心,无益也。
  何谓真假?昔有儒生数辈,谒中峰和尚,问曰:「佛氏论善恶报应,如影随形。今某人善,而子孙不兴;某人恶,而家门隆盛;佛说无稽矣。」
  中峰云:「凡情未涤,正眼未开,认善为恶,指恶为善,往往有之。不憾己之是非颠倒,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?」
  众曰:「善恶何致相反?」
  中峰令试言。
  一人谓「詈人殴人是恶;敬人礼人是善。」
  中峰云:「未必然也。」
  一人谓「贪财妄取是恶,廉洁有守是善。」
  中峰云:「未必然也。」
  众人历言其状,中峰皆谓不然。因请问。
  中峰告之曰:「有益于人,是善;有益于己,是恶。有益于人,则殴人,詈人皆善也;有益于己,则敬人,礼人皆恶也。是故人之行善,利人者公,公则为真;利己者私,私则为假。又根心者真,袭迹者假;又无为而为者真,有为而为者假;皆当自考。」
  何谓端曲?今人见谨愿之士,类称为善而取之;圣人则宁取狂狷。至于谨愿之士,虽一乡皆好,而必以为德之贼;是世人之善恶,分明与圣人相反。推此一端,种种取舍,无有不谬;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,皆与圣人同是非,而不与世俗同取舍。凡欲积善,决不可徇耳目,惟从心源隐微处,默默洗涤,纯是济世之心,则为端;苟有一毫媚世之心,即为曲;纯是爱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愤世之心,即为曲;纯是敬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玩世之心,即为曲;皆当细辨。
  何谓阴阳?凡为善而人知之,则为阳善;为善而人不知,则为阴德。阴德,天报之;阳善,享世名。名,亦福也。名者,造物所忌;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,多有奇祸;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,子孙往往骤发,阴阳之际微矣哉。
  何谓是非?鲁国之法,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,皆受金于府,子贡赎人而不受金。孔子闻而恶之曰:「赐失之矣。夫圣人举事,可以移风易俗,而教道可施于百姓,非独适己之行也。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,受金则为不廉,何以相赎乎?自今以后,不复赎人于诸侯矣。」
  子路拯人于溺,其人谢之以牛,子路受之。孔子喜曰:「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。」自俗眼观之,子贡不受金为优,子路之受牛为劣;孔子则取由而黜赐焉。乃知人之为善,不论现行而论流弊;不论一时而论久远;不论一身而论天下。现行虽善,其流足以害人;则似善而实非也;现行虽不善,而其流足以济人,则非善而实是也。然此就一节论之耳。他如非义之义,非礼之礼,非信之信,非慈之慈,皆当抉择。
  何谓偏正?昔吕文懿公,初辞相位,归故里,海内仰之,如泰山北斗。有一乡人,醉而詈之,吕公不动,谓其仆曰:「醉者勿与较也。」闭门谢之。逾年,其人犯死刑入狱。吕公始悔之曰:「使当时稍与计较,送公家责治,可以小惩而大戒;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,不谓养成其恶,以至于此。」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。
  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。如某家大富,值岁荒,穷民白昼抢粟于市;告之县,县不理,穷民愈肆,遂私执而困辱之,众始定;不然,几乱矣。故善者为正,恶者为偏,人皆知之;其以善心行恶事者,正中偏也;以恶心而行善事者,偏中正也;不可不知也。
  何谓半满?易曰:「善不积,不足以成名;恶不积,不足以灭身。」书曰:「商罪贯盈,如贮物于器。」勤而积之,则满;懈而不积,则不满。此一说也。
  昔有某氏女入寺,欲施而无财,止有钱二文,捐而与之,主席者亲为忏悔;及后入宫富贵,携数千金入寺舍之,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。
  因问曰:「吾前施钱二文,师亲为忏悔,今施数千金,而师不回向,何也?」
  曰:「前者物虽薄,而施心甚真,非老僧亲忏,不足报德;今物虽厚,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,令人代忏足矣。」 此千金为半,而二文为满也。
  钟离授丹于吕祖,点铁为金,可以济世。
  吕问曰:「终变否?」
  曰:「五百年后,当复本质。」
  吕曰:「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,吾不愿为也。」
  曰:「修仙要积三千功行,汝此一言,三千功行已满矣。」
  此又一说也。
  又为善而心不着善,则随所成就,皆得圆满。心着于善,虽终身勤励,止于半善而已。譬如以财济人,内不见己,外不见人,中不见所施之物,是谓三轮体空,是谓一心清净,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,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,倘此心未忘,虽黄金万镒,福不满也。此又一说也。
  何谓大小?昔卫仲达为馆职,被摄至冥司,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,比至,则恶录盈庭,其善录一轴,仅如筋而已。索秤称之,则盈庭者反轻,而如筋者反重。
  仲达曰:「某年未四十,安得过恶如是多乎?」
  曰:「一念不正即是,不待犯也。」
  因问轴中所书何事?
  曰:「朝廷尝兴大工,修三山石桥,君上疏谏之,此疏稿也。」
  仲达曰:「某虽言,朝廷不从,于事无补,而能有如是之力。」
  曰:「朝廷虽不从,君之一念,已在万民;向使听从,善力更大矣。」
  故志在天下国家,则善虽少而大;苟在一身,虽多亦小。
  何谓难易?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。夫子论为仁,亦曰先难。必如江西舒翁,舍二年仅得之束修,代偿官银,而全人夫妇;与邯郸张翁,舍十年所积之钱,代完赎银,而活人妻子,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。如镇江靳翁,虽年老无子,不忍以幼女为妾,而还之邻,此难忍处能忍也;故天降之福亦厚。凡有财有势者,其立德皆易,易而不为,是为自暴。贫贱作福皆难,难而能为,斯可贵耳。
  随缘济众,其类至繁,约言其纲,大约有十:第一,与人为善;第二,爱敬存心;第三,成人之美;第四,劝人为善;第五,救人危急;第六,兴建大利;第七,舍财作福;第八,护持正法;第九,敬重尊长;第十,爱惜物命。
  何谓与人为善?昔舜在雷泽,见渔者皆取深潭厚泽,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,恻然哀之,往而渔焉;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,见有让者,则揄扬而取法之。期年,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。夫以舜之明哲,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?
  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,此良工苦心也。
  吾辈处未世,勿以己之长而盖人;勿以己之善而形人;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。 收敛才智,若无若虚;见人过失,且涵容而掩覆之。一则令其可改,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,见人有微长可取,小善可录,翻然舍己而从之;且为艳称而广述之。凡日用间,发一言,行一事,全不为自己起念,全是为物立则;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。
  何谓爱敬存心?君子与小人,就形迹观,常易相混,惟一点存心处,则善恶悬绝,判然如黑白之相反。故曰:君子所以异于人者,以其存心也。君子所存之心,只是爱人敬人之心。盖人有亲疏贵贱,有智愚贤不肖;万品不齐,皆吾同胞,皆吾一体,孰非当敬爱者?爱敬众人,即是爱敬圣贤;能通众人之志,即是通圣贤之志。何者?圣贤之志,本欲斯世斯人,各得其所。吾合爱合敬,而安一世之人,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。
  何谓成人之美?玉之在石,抵掷则瓦砾,追琢则圭璋;故凡见人行一善事,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,皆须诱掖而成就之。或为之奖借,或为之维持;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;务使成立而后已。
  大抵人各恶其非类,乡人之善者少,不善者多。善人在俗,亦难自立。且豪杰铮铮,不甚修形迹,多易指摘;故善事常易败,而善人常得谤;惟仁人长者,匡直而辅翼之,其功德最宏。
  何谓劝人为善?生为人类,孰无良心?世路役役,最易没溺。凡与人相处,当方便提撕,开其迷惑。譬犹长夜大梦,而令之一觉;譬犹久陷烦恼,而拔之清凉,为惠最溥。韩愈云:「一时劝人以口,百世劝人以书。」较之与人为善,虽有形迹,然对证发药,时有奇效,不可废也;失言失人,当反吾智。
  何谓救人危急?患难颠沛,人所时有。偶一遇之,当如痌癏之在身,速为解救。或以一言伸其屈抑;或以多方济其颠连。崔子曰:「惠不在大,赴人之急可也。」盖仁人之言哉。
  何谓兴建大利?小而一乡之内,大而一邑之中,凡有利益,最宜兴建;或开渠导水,或筑堤防患;或修桥梁,以便行旅;或施茶饭,以济饥渴;随缘劝导,协力兴修,勿避嫌疑,勿辞劳怨。
  何谓舍财作福?释门万行,以布施为先。所谓布施者,只是舍之一字耳。达者内舍六根,外舍六尘,一切所有,无不舍者。苟非能然,先从财上布施。世人以衣食为命,故财为最重。吾从而舍之,内以破吾之悭,外以济人之急;始而勉强,终则泰然,最可以荡涤私情,祛除执吝。
  何谓护持正法?法者,万世生灵之眼目也。不有正法,何以参赞天地?何以裁成万物?何以脱尘离缚?何以经世出世?故凡见圣贤庙貌,经书典籍,皆当敬重而修饬之。至于举扬正法,上报佛恩,尤当勉励。
  何谓敬重尊长?家之父兄,国之君长,与凡年高,德高,位高,识高者,皆当加意奉事。在家而奉侍父母,使深爱婉容,柔声下气,习以成性,便是和气格天之本。出而事君,行一事,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。刑一人,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。事君如天,古人格论,此等处最关阴德。试看忠孝之家,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,切须慎之。
  何谓爱惜物命?凡人之所以为人者,惟此恻隐之心而已;求仁者求此,积德者积此。周礼,「孟春之月,牺牲毋用牝。」孟子谓君子远庖厨,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。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,谓闻杀不食,见杀不食,自养者不食,专为我杀者不食。学者未能断肉,且当从此戒之。
  渐渐增进,慈心愈长,不特杀生当戒,蠢动含灵,皆为物命。求丝煮茧,锄地杀虫,念衣食之由来,皆杀彼以自活。故暴殄之孽,当与杀生等。至于手所误伤,足所误践者,不知其几,皆当委曲防之。古诗云:「爱鼠常留饭,怜蛾不点灯。」何其仁也!
  善行无穷,不能殚述;由此十事而推广之,则万德可备矣。

  译文
  三、善业的积累

  《易经》说:"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!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!"
  从前有一个姓颜的人,打算把女儿嫁给孔子的父亲叔梁纥(gē),而称道他的祖宗积德,预料他的后人,必定会有出类拔萃的人物。后来事实证明,正是如此,因知《易经》所说确是至理名言。
  现在再列举往事来证明:
  杨少师(杨荣),是福建建宁人,他的家庭是以摆渡为生。有一次,久雨之后,溪里的水泛涨起来。洪水冲毁百姓的房屋。淹死的人顺流而下。其他摇船的人,都乘这机会捞取财物,只有少师的曾祖和祖父接连救人,不去捞取一件财物,大家都嘲笑他们是笨蛋。乃至生了少师的父亲以后,家里的经济情况逐渐宽裕起来。后来生了少师,少师于二十岁就登科,官职做到三公,子孙贵盛,到现在还有许多贤德的后裔。
  宁波杨自惩,早年充当县里的官吏,他存心诚厚,守法公平。那时的一个县令办事很严厉,有一回惩罚一个囚犯,把他打得血流满面。可是那县令余怒还是不息。自惩耐心劝解,使他平息怒气,不要鞭打囚犯;自惩家里很穷,别人送他的物品,一概都不接受,遇着犯人缺乏粮食,经常设法替他们解决。有一天来了新的犯人数名,饿着没有吃,可是他自己家里又刚巧缺存粮,如果给囚犯吃了,一家人就没有吃,要挨饿了。但眼看囚犯们都饿得很可怜,自惩就和妻子商量。妻子问他:"囚犯从哪里来的?"自惩说:"他们从杭州来,一路上忍着饥饿,脸色都饿得发青了!"妻子听了也很同情,因此,取了自己待炊的米,拿来煮粥给囚犯们吃。后来杨自惩生了两个儿子,长子名叫守陈,次子名叫守址,做到了南京吏部侍郎(副部长之职)。长孙做了刑部侍郎,次孙做了四川的按察使。他们又都是当朝的名臣。
  从前英宗正统年间,邓茂七在福建率众作乱,百姓跟从他的很多,朝廷起用鄞(yín)县张都宪(名楷)南征,用计谋擒贼,委派布政司谢都事,搜杀东路贼党。谢找到贼党的名册,于是对没参加暴动的,秘密发给他们小白旗,约定官兵来到的一天,把白旗插在门口。他严戒官兵不可乱杀,因此保全了万人的性命。后来谢的儿子谢迁中了状元,做到宰相。孙子谢丕中了探花。
  冯琢庵太史的父亲是一名秀才,有一天,隆冬严寒,他早起到学校里,看见一人倒卧在雪中,抚摸那人的身体,已经是半僵了。他就把自己身上所穿的绵裘脱下来,给这人穿上,还扶着送到他的家,救活了他。太史的父亲夜间做了一个梦,有神人告诉他:"你救人一命,出于至诚心,我遣韩琦做你的儿子。"等到生了琢庵,取名叫琦。
  台州应尚书(部长职位),壮年时代在山里读书,夜间鬼声啸集,使人惊慌。但他并不惧怕。有一夜听到鬼在那里说话:"某妇人因丈夫出门久客不归,公婆逼她嫁人,明天夜里要吊死在这里,她可以替代我了。"应尚书听了以后,偷偷地把自己的田卖了,得银四两,伪造了她丈夫的信,寄银还家。她公婆见到了信,怀疑笔迹不同,但又想起信可以假造,银子是不可能假造的,想必儿子还活着。因此,就不强迫媳妇嫁人了。不久那妇人的丈夫果然回家,夫妻团聚。应尚书又听到鬼在说话:"我应该得替身,可是这个秀才破坏了我的好事。"又听另一鬼说:"你为什么不祸祟他?"那鬼回答说道:"这人心好,不久就要做阴德尚书了,我怎能降祸于他呢?"应公因此更加努力做善事。凡是遇到饥荒的年头,就捐出谷来救济穷人,遇到亲友们有急需的,就设法给他们解决;遇上非理侵犯他的事,他总是逆来顺受,不去和别人计较。后来,应公的子孙登科的,至今还很多呢!
  常熟徐凤竹,名拭,他的父亲家产本来是殷富的。有一次,遇到荒年,他自己就首先放弃应收的租米,来作为同县富人们的榜样,又分谷以救济贫穷的人们。夜里听到鬼在门外喊道:"千不诓,万不诓,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。"相续而呼,连夜不断。这年凤竹果然中了举人。他的父亲因而更加努力做好事,凡是修桥铺路,供僧接众,只要是有利益于人们的事,没有不尽力做的。不久,又听到鬼在门外喊道:"千不诓,万不诓,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。"以后凤竹果然做到了两江巡抚。
  嘉兴屠康僖公,初任刑部主事,亲自宿在狱中,详细地了解囚犯们的情况。发现有几个无罪的人,康僖公不认为是自已的功劳,他秘密写了报告给刑部的堂官。以后朝廷会审,堂官根据图公的报告,讯问众囚犯,事实完全与屠公的报告相符,就释放了冤枉的十余人。公又写了一份报告说:"在京都的地方,尚且有这么多受冤枉的好人,那么,四海之内广大的人民,难道没有受冤枉被压迫的好人吗?应该每隔五年差一减刑官,复查档案,仔细考查研究其实际的情况,冤枉的给他们平反。"尚书代为转奏皇帝,皇帝批准了他的建议。当时屠公也被派为减刑官之一。有一次,夜梦有人告诉他:"你的命本来是没有儿子的,因为是你提议减刑,为自己造了福,因此报应,能得到三个好儿子。"当年夫人有妊,生了应损、应坤、应俊,都是官居显要的。
  嘉兴包凭,字信之,他的父亲做过安徽池阳太守,生了七个儿子,凭是最小的,入赘在平湖袁氏,和我父亲交情很密切。他博学高才,可是屡次参加考试,都没有被录取,他爱好佛、道之学。有一天,他去仰湖游览,偶然到了一所村寺,看见一尊观音菩萨的像,因房屋破旧,圣像露立着,遭受风雨的淋漓侵蚀。凭立即取出十金,交给寺里的住持僧,叫他修缮屋宇。那和尚说:"工程大、银子少,是难以完成的。"凭再取出松布四匹,衣服七件,再作捐献。其中有一件精细麻布做的外衣是新制的。随从他的仆人劝阻他,要他把这件衣服留着自己穿。凭说:"但求圣像能够安全保存,我虽露着身体也是情愿的。"住持僧听了这话,掉下了眼泪,说道:"布施银子和布衣,还不是一件难事,只此一点供养的诚心,实在是很难得的!"以后房屋修理完毕,凭邀请他的父亲同游寺中,夜间宿在寺里;凭梦见伽蓝神来谢他,说:"你的儿女当得功名禄位"。后来凭的儿子汴、孙子芳都登科第,做了大官。
  嘉善支立的父亲,在刑房工作。有一囚犯没有罪,却被判处重刑。支立的父亲很同情他、怜悯他,意欲为他反案。囚犯告诉他的妻子说:"支公的好意无以为报,明天请他到家,你以身体招待他,他或肯竭力为我设法,那我就可以不死了。"妻无奈,下泪同意。支公来到囚家,囚犯的妻亲自劝酒,并告以丈夫的吩咐。支公以为不可,但他还是尽力为囚犯作了平反。囚犯出狱后,夫妻登门叩谢,说:"你这样的厚德,是世上少有的!现在你还没有儿子,我们有一个女儿,想送给你做妾,这在情理上总是通得过吧?"支公因备了礼物,纳娶他的女儿,生了一个儿子,取名叫立,二十岁就中了状元。立生子名高,高生子名叫禄,都是贡生,很有才学。禄生儿子大纶,又中了状元。
  上面所说的十桩故事,虽然表现的事实不同,但归纳起来,只是一个善字罢了。如果更精确地来推论行善,那么善行还有真有假,有端有曲,有阴有阳,有是有非,有偏有正,有半有满,有大有小,有难有易。需要精研明辩,才能做到真实地行善积德,自利利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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